文｜财天COVER 易浠
编辑 | 吴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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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京的李岚是茶饮爱好者，在炎热夏天尤其喜欢柠檬水。在她看来，柠檬水是一个平价解暑神器。除了在奶茶店购买柠檬水，李岚还经常自制柠檬水。但近段时间以来，她明显觉察到：喝柠檬水变成了一种奢侈。
经常光顾的街边柠檬水开始涨价了。李岚自制柠檬水需要用的黄柠檬，两个大一点的要花费将近10元。“以前的柠檬放烂都不觉得心疼，现在的柠檬贵得让我舍不得买。”李岚抱怨道。7月初，《财经天下》走访多家连锁超市发现，这轮价格疯涨的主要是黄柠檬、香水柠檬，这是国内常见的柠檬品种。
从零售端看来，黄柠檬、香水柠檬已是新水果“贵族”。以北京朝阳东坝地区的一家华联超市为例，两粒装150多克的黄柠檬，零售价为8元，平均每个4元。“从今年4月中旬开始，黄柠檬的价格一天一个样。”北京华联超市的一名员工透露。
“今年柠檬涨价涨得太明显了，去年我买四川安岳黄柠檬，两粒装才2.99元，今年变成7.99元”“今年柠檬怎么这么贵，我记得去年水果摊买5元/斤，前几天去买要12元/斤，真不敢想有一天柠檬会卖到10元以上”“去年在电商平台花15元买了5斤柠檬，今年打开链接要55元，我的天塌了”......在社交媒体平台上有不少人在吐槽柠檬价格贵。
展开剩余84%据了解，全国黄柠檬批发均价已由4月14日的7.5元/千克，跳涨至6月下旬的26.88元/千克，涨幅超250%，创下历史最高峰，比荔枝卖得还贵。央视财经报道称，今年夏天柠檬价格大幅上涨，部分品种较去年同期涨价3～5倍。
这一波柠檬价格的疯涨，与极端天气不无关系。在国际市场，全球五大柠檬主产区之一的土耳其，因霜冻暂停出口柠檬；西班牙因干旱等问题减产25%，导致国际柠檬供应缺口扩大。在国内市场，黄柠檬的核心产区，占全国总量70%以上的四川安岳，相继遭遇2024年干旱、2025年倒春寒的极端天气。春花果受损的情况下，四川安岳预计全年产量同比下降30%以上。
国际订单需求涌入中国，给国内柠檬价格的疯涨，又添了一把火：四川安岳柠檬半月出口量，抵去年旺季两个半月的规模。眼看着柠檬市场行情一路高涨，一些经销商趁机大量囤积并冷储，这间接助推柠檬价格的节节攀升。“尤其是黄柠檬，可以储存蛮久，有人每年10月、11月开始收果，然后卖一年。今年价格高，他们会卖得更高。”柠檬种植户张欢透露道。
一方面产量骤减，另一方面需求量还在增加，导致柠檬售价不断攀升。以爆发式增长的茶饮需求为例，随着饮品市场进入夏季饮品旺季，全国茶饮店柠檬采购量环比增长200%，其中蜜雪冰城等品牌单店日耗柠檬超50千克。
“茶饮店中，黄柠檬多用于平价柠檬水，如蜜雪冰城；香水柠檬主打高端手打柠檬茶。”张欢向《财经天下》解释道。也因此，近些年，李岚购买鲜食柠檬的频次变多了，因为在家自制柠檬水或柠檬茶既健康又卫生。
今年，与李岚一样消费观念改变的人群，助推鲜食柠檬的需求同比增长35%，家庭自制柠檬水比例提升至25%。然而，眼下，昂起了头的黄柠檬、香水柠檬让李岚望而却步，无奈之下她找到一些平价替代品，比如小青桔，“虽然4元每斤很有性价比，但味道不及黄柠檬香浓”。
有人卖一杯亏一杯
柠檬涨价像一面镜子，照出了茶饮行业的冷暖。
有中小品牌将柠檬茶从9.9元涨至12.9元后，销量腰斩；也有茶饮店尝试用香水柠檬替代黄柠檬制作柠檬水，但消费者反馈“酸度不足”，被迫下架产品。还有人干脆不卖黄柠檬为原料的饮品。红星新闻报道称，一位四川的奶茶店店主表示，由于其所售的柠檬水价格处于市场价范围内，不敢贸然上涨，已经准备下架需要使用黄柠檬的产品。
中小茶饮品牌因柠檬涨价陷入困境，核心原因在于其供应链控制力弱、成本转嫁能力差、产品结构单一，以及资金储备不足。“这类品牌供应链脆弱，柠檬采购量小，无法获得批发折扣，进价成本比头部品牌高不少。”张欢告诉《财经天下》。
尽管香水柠檬在一些区域绝对涨幅更高，但因黄柠檬基础需求更广，其涨价对商家的冲击更普遍，比如头部茶饮品牌的加盟商。最近，有蜜雪冰城加盟商向媒体诉苦说，目前柠檬成本一千克要20元，去年这个时候才6元多，成本上升，其现在卖的柠檬水都是请大家喝的。
蜜雪冰城加盟商诉苦并非没来由。他们需100%从总部采购原料，包括柠檬、糖浆、包材等，饮品售价被严格限制私自涨价或下架，柠檬水全国主流价格为4元/杯。在黄柠檬没涨价之前，若以单杯柠檬水1.2元（原料0.9元+包材0.3元）的成本来计算，加盟商以1.8元从总部进货，售价4元时，扣除人工、租金、水电杂费等运营成本后，单杯实际净利润率仅15%～20%。
随着柠檬价格的疯涨，加盟商从蜜雪冰城采购的柠檬原料，每件已从130元涨至200元左右，柠檬水的利润空间进一步压缩。雪上加霜的是，加盟商们还要面对内卷的柠檬水市场。北京的王畅想开茶饮加盟店，她曾调研过市场行情，最终被成本给劝退了。
王畅发现，随着电商平台的崛起，不少品牌越来越重视线上。柠檬水通常被他们当作引流款打上低价，消费者通过一些电商平台团购柠檬水，一杯也就1.9元或者2.9元，有的甚至更低。加盟商也依赖线上电商平台，对他们来说，在利润空间进一步被挤压的情况下，电商平台还要对柠檬水抽取一部分佣金，但包装等其他刚性成本支出并未下降。
一杯柠檬水就算用半颗黄柠檬的量，按照目前的市场价，成本大约2.5元，售价4～6元时，利润几乎为零。更别提电商平台各种优惠折扣，有的甚至还免费配送（有一部分是商家买单）。王畅认为，“蜜雪冰城加盟商说请大家喝柠檬水倒也差不多。”对于这个情况，蜜雪冰城显然是知情的。
毕竟，“雪王”对加盟商实行强管控模式。但为何蜜雪冰城还是要加盟商硬扛？这背后是品牌战略、市场竞争和商业模式共同作用的结果。以品牌战略为例，蜜雪冰城的标签是“极致性价比”，其核心引流品柠檬水，已年销超10亿杯，成为消费者心中“平价快乐水”的象征。
市场调研显示，消费者对柠檬水的心理锚定价就是4元，超过5元被认为“不值”。“定位为‘引流品’的柠檬水涨价或下架，将直接冲击品牌低价亲民的基因，甚至引发消费者的信任危机。”资深业内人士王磊告诉《财经天下》。并且，蜜雪冰城的主要竞争对手古茗、沪上阿姨等品牌柠檬类饮品并未涨价。
近两年以来，古茗推出2.5元/杯、沪上阿姨子品牌推出4元/杯的低价柠檬水，虽然未动摇蜜雪冰城的核心优势，但对其柠檬水市场份额和消费者心智形成一定扰动。“若蜜雪冰城率先涨价，会丧失价格优势，消费者会换成其他家喝。”王磊认为。
压力给到了加盟商
不过，《财经天下》注意到，虽然“雪王”在柠檬水终端售价上坚持不涨价，但在柠檬原料价格上似乎撕开了涨价的口子，压力给到了加盟商。
近日，一份疑似蜜雪冰城发布的“关于柠檬价格调整”的通知在业内疯传：受柠檬产季及市场行情影响，自2025年6月30日起（含），公司对全国各仓的柠檬售价由200元/件上调至255元/件，每件规格15千克。
截至目前，这份通知的真实性官方并未否认，蜜雪冰城内部人士还回应称“水果根据市场行情自动调动”，默认价格调整符合市场规律。
蜜雪冰城是柠檬的消耗大户，2023年、2024年其柠檬水销量均突破10亿杯。复星国际证券在2025年3月的分析报告中预测，蜜雪冰城2025年营收将达297亿元，同比增长20%。结合柠檬水占蜜雪冰城销量主力（15%~20%），“今年蜜雪冰城柠檬水的销量大概在13亿~14亿杯。”王磊分析道。
若每杯柠檬水需消耗40~45克鲜柠檬，一颗100克的标准柠檬可制作2.5杯饮品。按照13亿杯计算，蜜雪冰城2025年需柠檬鲜果5.2万吨。这5.2万吨的采购成本，在今年的市场行情下，比过去任何一年都高。
为了保证柠檬的供应，蜜雪冰城在全国建有四川安岳、重庆潼南等五大生产基地。其中，四川安岳的黄柠檬，是蜜雪冰城“冰鲜柠檬水”的核心原料来源，公司直接与当地果园合作，采购量占安岳总产量近50%。蜜雪冰城每年9月发布收购价，与安岳的果园签订保底协议。价格“就高不就低”——市场价低于协议价时按照协议价收购，高于协议价时按市场价收购，确保果农收益。
在价格“就高不就低”下，“蜜雪冰城今年收取柠檬原材料的成本被迫上涨。”张欢跟四川安岳的果场打过交道，她向《财经天下》透露道，除五大生产基地的黄柠檬外，蜜雪冰城还会去收取其他果园的黄柠檬。
而为了让其他果园将货供给自己，“蜜雪冰城今年给到的价格比往年要高。”张欢认为，这是蜜雪冰城不得不提高柠檬售价的原因。
柠檬原料成本增加27.5%，现在压力给到了加盟商，接下来无数消费者喜爱的蜜雪冰城柠檬水会不会跟着涨价？对此，业内普遍观点认为，短期看蜜雪冰城不太会提高柠檬水的售价。主要是因为去年蜜雪冰城在一线城市提过一次价，而消费者对柠檬水的心理价位就是4元，5元一杯就太贵了。
面对成本的上升，蜜雪冰城2万多家加盟商只能自己硬扛。有蜜雪冰城加盟商透露：“总部不允许我们随意涨价，更不可能下架，加盟商只能硬扛。”
不过，《财经天下》了解到，黄柠檬缺货的情况目前已在一些蜜雪冰城门店上演，“我们店柠檬没了。”广东一名蜜雪冰城员工坦言。还有网友说，在蜜雪冰城购买柠檬水，门店借口缺货不做。对还在售卖柠檬水的加盟商而言，原料采购成本占比的上升，意味着他们需垫付更多资金囤货，资金周转期延长，但终端收入未同步增长，他们售卖柠檬水的意愿不大。
柠檬涨价结束的拐点，要到2025年9月～10月才会出现。到那时，安岳才会有新果批量入市，叠加云南、重庆等产区同步供应，市场缺口才能得到填补。这意味着，蜜雪冰城的加盟商还要硬扛几个月。
（文中人物张欢、李岚、王磊、王畅为化名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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